编者按
养儿防老是我国传统孝道的重要内容，养老孝道观是儿女奉养父母的行为指南。本文作者调查发现，儿子和女儿普遍对传统养老孝道具有很高的认同度。在同住养老方面，女儿的认同度低于儿子；儿子比女儿更加赞同由儿子来支付养老费用；男性更多认同传统形式的儿子照顾父母，女性则更多认同子女共同照顾。总体而言，女儿更趋于接受儿女均衡，并愿意对下一代建构起新的孝行标准。
孝文化是中国的一种文化传统，养老与孝道是紧密联系的，养老行为的产生少不了孝道观念的指引。其中，“养儿防老”观念是传统孝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由此也衍生出儿子养老的传统习俗。女儿作为“泼出去的水”，在文化建构上似乎不需承担父母的养老责任。但不少研究指出，儿女养老的性别差异事实上在缩小，女儿在养老方面的作用日益突出,呼吁为女儿养老铺平道路。
何谓“养老孝道观”
比起传统孝道文化中儿子养老的规范性和回报性，女儿养老更多为情感联系，因而在伦理层面更容易被认为是孝顺，容易受到赞誉。女儿养老孝行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以至于在乡村社会被人们进行了伦理建构。在儿子和女儿的孝道行为中，性别差异不仅存在，还极有可能改变了传统的孝道分工。那么是否可以说，儿子和女儿的孝道观已经发生了变化呢？
笔者使用“一带一路城市家庭生活状况调查”的中年卷数据对养老孝道观的性别差异进行分析。中年卷数据收集工作在“一带一路”沿线城市中的西安和兰州展开。调查对象是35～55周岁的中年人，并且他们的父母当中至少有一人健在。调查采用自填式问卷的方式，由受过培训的调查员协助被调查者进行，最终有效回收660份问卷。
养老孝道观与性别及其差异是本文关注的核心概念。被调查者性别的差异，代表了其处于家庭养老中儿子或女儿的身份。笔者试图以三部分来呈现。一是基本的养老孝道观，二是赡养孝道中的子女分工，三是对未来养老的自我预期即预期孝行标准。
基本的养老孝道观主要指代人们在赡养父母和与父母相处时的传统孝道态度；赡养孝道中的子女分工考察的是传统孝道中养儿防老或儿子养老的倾向；对未来养老的自我预期表达了一种传统养老孝道观的传递性。
儿女的养老态度存在差别
研究发现，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中年人对养老孝道观均持有较高的认同度；但以性别为维度划分时，儿子和女儿的态度是存在差别的。
首先，从一般性的基本养老孝道观来看，中年男女普遍表现出很高的认同度，表明孝道并没有衰落。通过将孝道观分解为善待与赡养父母、在意与取悦父母、尊重与顺从父母及与父母同住养老四个部分，可以看出中年人都保持了传统孝道那种养亲、侍亲、悦亲、顺亲的意愿。其中只有“与父母同住养老”的认同度略低一些，但也处于一般偏赞同的水平。也恰恰在这一点上，男性和女性的差别显现，即儿子比女儿更加愿意与父母同住养老。
其次，从养老孝道中的子女分工来看，经济支持和生活照料是尽孝的主要内容。虽然中年人中绝大多数都持传统态度，赞同由已婚男性来支付父母生活费用，但性别维度数据显示儿子比女儿更加认同这种观点。尽管大部分人认为应由所有子女共同负起照顾老年父母的责任，但男性更多认同传统形式的儿子照顾父母，女性则更多认同子女共同照顾。就算是年纪较小的男性也仍比女性更加赞同养儿防老的传统孝道。
最后，从对未来养老的预期孝行标准来看，多数男性和女性都不大愿意未来与子女共同居住。被调查者资料显示，女性比男性不愿与子女同住者更多，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女性对传统的突破，但这点没有通过统计检验。不过，在未来接受机构养老的程度上，尽管男性和女性普遍的取向比较接近，半数以上表示愿意接受，但女性中接受的比例明显超出男性，男性中不能接受的比例又反过来多于女性。
可以认为，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们的养老孝道观总体取向是一致的，大部分人的态度是相同的。而在每一种态度的具体倾向上，男性和女性又是存在差别的。男性往往比女性更趋于传统，不单维系了基本的养老孝道，还相对更具儿子养老和在家养老的传统偏好。女性同样延续了基本的养老孝道，可对儿子养老和在家养老的传统偏好却低于男性。她们更为倾向子女孝道分工的性别均衡，也愿意调整既有的孝行标准，重新衡量后代的孝行水平。
男性应构建新的预期孝道标准
笔者认为，调整后的预期孝行标准看似降低了对子女养老的期待，却同样不能代表女性群体孝道观念的衰落。机构养老并不是子女不孝顺的表现。机构养老改变了赡养父母的形式，但没有改变子女尽孝的本质。可能到那时，子女更需要以加强经济支持、情感和陪伴的形式来践行孝道。因此，在中年女性群体中，基本孝道还是被认可，但改变也同时在发生。
根据当前“四二一家庭结构”的客观事实，笔者认为男性也应当适当在观念上调整机构养老意味着孝行标准降低的想法，逐渐像女性那样构建新的预期孝道标准，来应对未来自身的老年赡养问题。对传统孝道的维持不如说是在坚持孝道精髓基础上的重新界定，是新时期中年男女根据时代的客观特点再定义孝道的表现。
在肯定对传统孝道本质坚持的同时，改变某些孝行标准，这是当前中年人总体的孝道观念。女性越来越进入到父母养老领域的事实，很可能在逐渐改变人们对养老孝道分工的认知。在某种意义上，女性似乎比男性更加超越了传统，男性则比女性更加认同传统的养老孝道观。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和独生子女家庭中特殊的家庭结构加重了养老的负担，儿子独立养老显然已不能满足社会客观的养老需求。这些事实令女性感知到对女儿养老的呼唤。
女性对传统的超越也并非一步到位，而是夹杂在传统与现代的过渡中。虽然女性多数赞同不同性别子女均衡养老并建构了对后代新的预期孝道标准，可也要看到她们仍非常认可由儿子来赡养老人经济生活。男性尽管在与女性对比中显得更加传统，但也要看到他们中愿意子女均衡养老和接受机构养老的比例都高于不愿意者。故而差别是相对的。既然男女两性在基本的养老孝道观上都保持高度赞同，这一点没有发生变化，也就是男女都维持了原有的孝道水平。那么女儿养老现实的增多，是否会来自于男性和女性对孝道分工及未来预期孝行标准的不同理解？这是未来有待于进一步论证的方向。
(甘雪慧为内蒙古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风笑天为南京大学特聘教授)
